白发老头原本清癯的面庞在‘小心心’没入体内的刹那，发生了一些细微的，缓慢的，肉眼不可见的变化。
当然在最开始的时刻，他是察觉不到的。
眼见万才轻飘飘的一拳打来，白发老头怔了怔，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。
要人命的‘小心心’已经从那里没入，不过，他却是看不到的。
但是他可以感知的到。
一股虚无缥缈的气息在自己的胸膛一阵蠕动，接着变进入了体内。
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，他无法形容。
但好像无关痛痒！
他想要张口狂笑，嘲讽一顿万才打出的这一拳。
但是他只张口，却并没有狂笑。
因为他根本笑不出来。
他感觉到体内的生机像开闸的洪水在快速的流逝，那种感觉，是苍老的感觉。
他原本就已经苍老的面皮，如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老化。
仿佛时间转眼就已经流逝了一百年。
他老的已经不成样子了，脸上的肌肤，不，不应该算的上肌肤，称之为一块拧干了的抹布还有点合适。
他无法站立，他老迈的双腿，已经无法支撑自己这具更加苍老的身体。
他的身体本就不高，如今变的更加矮小了。
砰
白发老头轰然倒地，因为他老的已经无法站立。
更是无法说话。
他的眼睛，原本狂热，嗜血，阴冷，随着他身体的倒下，眼沟里的瞳孔绽放的光芒似乎不那么耀眼了，也慢慢变得暗淡无光。
直到最后，他的眼睛里，那种狂热，嗜血，阴冷，疯狂的气息全都不见，渐渐的变为平和，在这一刹那，如果只看他的眼睛，你一定以为这是一位仁慈，祥和，平静，和蔼可亲的老爷爷。
一双大脚从天而降，眼看就要踩踏在他的脸上。
这一刻，他的嘴角忽然溢出一丝微笑。
他笑了，因为只有这一刻他才成为了真正的自己。
虽死，无憾！
“脚下留情！”一声凄厉的惨呼，从台下的人群中传来。
万才在空中收住了脚，看着白小徐。
这个打篮球的少年，拥有者矫健的身姿。
他有着一张年轻的脸，但此时这张年轻的没有一点皱纹的脸上却充满了焦急。
他在为台上那个满是皱纹，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的老头求情。
他冲上了高台，冲到了老头的身体旁。
他跪在那里，看了一眼老头，又看了向万才。
台下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寂静了，每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样，双臂垂在两侧，眼中无神，脸上无光，一动不动，就像一列列的机器人，没有得到主人的召唤，站在那里待命！
万才冷冷的看向白小徐。
白小徐充满希冀的望着万才。
一个在俯视，瞳孔里满是冷漠。
一个在求情，眼中满是辛酸与可怜。
“你为他求情？”
“是！”
白小徐没有一丝迟疑，毫不犹豫的吐出这个字。。
这本是在正常不过的，因为白发老头是他的村长，平日里对他很是照顾，眼下村长要被人一脚踩爆脑袋了，求个情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？
只是他忽略了一点，很快，万才便告诉了他这个道理。
“刚才王猛死的时候，你在哪里？”
白小徐愣住了，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，这个问题本来很好回答。
因为王猛死的时候，他就站在台下。
这有什么疑问吗？
潜意识里是认为没有的，但万才的这句话一出，他就知道自己的求情再也没用。
他一句话不说，转身就走，走向台下。
“他可以杀人，杀人不需要理由，我不可以杀他？我杀他你就要求情？”
台上万才的声音仍然传来，飘进他的耳朵。
但是他已经无法再说出话来。
自己是不是太自私，太伪善了点？
也许是的吧。
噗嗤
一声脆响，像是西瓜爆裂的声音，白小徐的身体颤了颤，停顿了下，但他没有回头看。
如果此刻回头，想必他会看到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。
虽然在很多时候万才是个嘴炮，并不会真的动手，但是当他动手的时候，你最好不要祈祷那个对象是你。
毫无疑问。
万才气大，力猛，含着愤怒的一脚已经踩踏在白发老头干煸苍老的脑袋上了。
无论他是什么理由，万才都非杀不可。
虽然王猛的死不是老头亲自下的手，也可能这个老头或者台下的那些人群都可能被人控制了，那这不是作恶的理由。
今夜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夜，对这个村庄来说。
以往不知道有多少这样平平常常的夜晚，有不知道多少的外来人死在这样的夜晚。
一句被控制了，就能洗清罪恶吗？
不能！
万才一脚踩爆老头的脑袋后，他的脚仍踩踏在血水中，动也不动。
他扭过了身子，背对着已经没入人群消失不见的白小徐，背对着台下机械呆滞的人群。
他昂首，望着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。
烧死王猛的炉火，仍然在不断向外冒着火光。
火光明亮，照亮了万才一半的脸，也照亮了这个庞然大物。
从刚开始出现的那一刻，这个巨大的蜈蚣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。
只有它身体两侧的几千只触手不断的在虚空挥舞。
就算刚才那个老头被踩死的时候，蜈蚣也不曾抚下他巨大的头颅望上一眼。
它仿佛没有灵智，若不是它的几千只手臂仍然在空中不停挥舞，你可能真当他是个雕塑，死了一样。
但万才知道，眼前的这条大蜈蚣绝不是个雕塑。
没有哪个雕塑能做的这么栩栩如生，也没有哪个死了的东西能做的这么逼真。
你若认为它死了，那么死的只会是你！
万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。
刚才在王猛纵身跃入火炉的刹那，万才瞧的一处，一缕青色的烟从火炉中飘出，随着火光徐徐飞上天空，飘入蜈蚣的触角，巨大头颅两侧生长的触角。
飘入之后，蜈蚣的身体明显更明亮了几分，整个肌体也显的更加具有了一点生气。
夜，深夜。
静，非常静！
只有高台上火炉里的篝火，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。
当然还有蜈蚣几千只手臂一起在虚空中挥动，带动的风声。
但今夜无风，有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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