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紫阳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，这些年卧底间谍的活儿他也干了不少，有比这更危险的，却没有比这更累的。
他们在名义上进行三班倒。
但却不是做四个时辰休息八个时辰的意思。
在一个工区的工作结束后，他们会被巨大的，冒着黑烟的罐子车拉到其他的工区，接替那边下班的工人。
这个转场的过程有半个时辰，每天两次转场，就是他们全部的睡觉时间。
吃饭也是在这个时间解决。
一出工厂，就能分到一块手掌大的杂粮饼子，每隔七日会多给一份肉酱。
吃饱吧，不容易，饿死吧，也差点。
所有人的状态都是饥饿而疲倦的，他们充满了怨言，却又无能为力。
宋紫阳一开始还跟赵越计划着策划起义。
后来发现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严峻。
严酷的压迫让人愤怒，但超级严酷的压迫却只能让人麻木和绝望。
这些工人因为疲惫和饥饿。脑子一片空白。
上工的时候，机械完成手里的任务；下工之后，花十秒钟吃掉食物，紧接着倒头便睡。
别说起义，你就是问他叫什么名字，他都要想五秒才能回答你。
不，通常情况是，他们觉得说话都浪费力气。
而且圣光贼的管理也甚是聪明，他们之所以要转场，是为了把做工的人尽可能的打乱。
每一次转场，每辆车去的地方都不相同。
每七日，还会有一次超过半个时辰的转场。
连续几次之后，就没有人关心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了。
他们中甚至还有人会感谢那能多睡十几分钟，且吃上一点肉的第七日。
宋紫阳觉得自己受不了了，再呆在里面，他肯定会死。
“喂，有烟吗？给我一支，这特么的鬼日子总算要到头了！
也不知道执政官为什么非要占领着鸟不拉屎的鬼地方。
除了女人颇有姿色，哈，什么也没有！
执政官她不会是为了女色吧。”
“你别在这里满嘴喷粪，要是叫主教和骑士们听见，当场就得砍了你。”
宋紫阳强逼着自己睁开眼睛，尽可能凑到门口，努力去听那两人的对话。
一开始那个声音怨气不小，满不在乎的嚷嚷：“嘁，主教和骑士们都去围攻疏勒城了，谁来听这些屁事？
况且，你真不知道？
执政官已经亲率白银骑士团赶过来了，不出一个月吧，就能到咱们这里。
到时候，咱们这活儿就算是干完了。”
“干完了？”后面那个声音有点害怕，但更多的是惊喜，“可现在咱们才做出十几万只气球，距离执政官要的数量还远得很啊。”
“所以说，上面才让我们继续加大强度，争取最后一个月，再弄出十万只来。这些工人用死了就算了，从后天开始，转场都不用转了，直接从睁眼干到闭眼。”
“那你不怕他们罢工吗？”
“拜托啊，这些狗早就被驯化了，每天睡六个小时不反，那睡四个小时就不会反，四个小时不反，两个小时就不会反。等他们睡不了想反的时候，你觉得他们还有几分力气？
不瞒你说，就这工区的蠢汉，我一人能打一千个！”
“哇！”后者传来惊叹声。
前者开始吹起了牛逼，说他这些情报都是从什么姑父姨父那里得来的，他家里有亲戚是金狮子骑士团的什么官……
宋紫阳很想认真听完，但眼皮实在太重了，等他惊醒，已经到了新的工厂。
人们麻木的被赶下来，向游魂般走向自己的厂区。
外界的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。
宋紫阳却在一瞬间无比清醒。
是的，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清醒过了。
那人说后天就不再有转场的机会了，也就是说，从后天开始，他们就被封在某个厂区中，被当作消耗品来工作。
他要是不在今明两天中逃离这个地方，他就将永远出不去。
这是今天第一次转场，加上明天的两次，总共还有三次机会。
他首先得把消息传出去，让赵越知晓。
“快点，要拉屎拉尿的抓紧了。”
宋紫阳连忙转身跟在旁边的男人身后。
他们出恭的地方亮亮堂堂，没有生存欲望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羞耻之心。
但宋紫阳已经靠这些粪坑送出过很多消息了。
他熟练的蹲坑，然后捡起石头擦屁股。
这些工人平时没啥吃的，几乎没人上大号，圣光人闲臭，也不太靠近。
这就给了他很大的空间。
很快外面催促起来，宋紫阳站起来，将那石头扔进粪坑转身走了。
四个时辰的工作漫长而疲惫。
宋紫阳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那些人出来，直到走进那铁罐车之前都满怀着期待。
但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他被塞进车里，很快被带到了另一个厂区。
又是四个时辰的工作。
宋紫阳也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传到了没有，其实他只负责把消息传出去，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外界的反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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