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走后的几天夜里，颜君汐总好像在梦里感觉到了什么，微微战栗，仿佛正经历疼痛那般眼角抽动。
时间过得很快，转眼间就立冬了，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近年关了。
老家村子边上的一个老院子外，栽着几株老柳树，半焦半黄的枝条萎靡地垂落着。老院子内，小老太太扶着灶台，锅里熬着小米稀饭，忽然感觉胃里面开始绞痛，疼得动弹不得，眼前开始发黑，锅铲哐当一声从手中滑落。
今年的腊月罕见打起了冬雷，阴沉沉的天空中下起了雨夹雪，寒冷的雨水与雪花之间，雷声在刹那远去，一直迟到的冬天仿佛忽然间降临了。
————
这天傍晚，学校宿舍内，舒望正坐在电脑前码字，江声坐在一旁追剧，时不时还发出一阵怪笑。
最近这段时间宁怡可也没有再来烦过自己，王子然还是喜欢整天跟着她身旁，江声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死宅，晚上操场看台上经常能见到柳溪一个人喝闷酒，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运行在正轨上。
键盘敲打声中，舒望的手机突然响起来，他拿起手机，看到屏幕来电人之后，瞬间坐直了身子，脸上挂起笑容。
“喂，汐姐……”
几秒后，他笑容凝固，一颗欢喜的心沉了下去，挂断电话后，他什么话也不说，直接站起身，飞快地穿好衣服就要出门。
江声看着他疑惑问道:“干嘛去？”
“帮我去和柳姐请个假，我可能要出去久一点，未来几天不会回来了！”
“怎么了，出什么事了，喂……”
没等他问完，舒望已经跑出宿舍了。
出了宿舍，舒望骑上小粉，就风驰电掣地往学校外面赶去。
王子然刚刚从操场上陪宁怡可散步回来，此刻他心情愉悦，走路都带着风，这都得益于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宁怡可的关系好了不少。
突然他就看到舒望骑着小电驴从对面驶来，他一脸神气地走上前去，挡在路上，想要和对方炫耀一番。
可舒望不仅没减速，还将车把拧到底，见他挡路，直接大吼一声:
“滚开!”
王子然被吓了一大跳，一个闪避，舒望蹭的一声从他面前开过，等他缓过神来后，顿时觉得心里有点委屈，他大声对着舒望离开的方向喊道:“舒望，你小子有事就直说，凶人家干什么!”
……
舒望已经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，电话里颜君汐说奶奶出事了，他心里面乱成一团麻，飞快朝医院的方向赶去，他现在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。
那就是赶快到颜姑娘身边去。
莲城市第一中心医院，他火急火燎地上了五楼，按照颜君汐说的来到一个病房内。
舒望夺门而入，急匆匆跑进去，气喘吁吁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，病床上躺着一个老人，是奶奶，颜君汐坐在床边，红着眼眶，眼里布满血丝。
见到舒望进来后，她眼泪止不住流下来，“小月儿，奶奶她……”
他赶忙上前去，坐在她身边，握紧了她的手，“没事的，别担心，奶奶一定没事的……”
小老太太知道今年过年自己可能等不到心爱的孙女回来了，所以提前去见了她。
从暮色到夜晚再到拂晓时分，二人在病床上边上坐了一整晚。
这时走进来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，示意两人出来说话，不要打扰到病人休息。
三人来到病房外，门刚关上，颜君汐便开口问道:“医生，奶奶她的情况，还能治好吗？”
主治医生神情凝重，许久之后重重地摇了摇头:“癌症发现的太晚了，整个胃部已经糜烂，没法再做手术，再进行治疗也只是活活受罪……”
颜君汐猛地捂住了嘴，无声地哭了出来，几近崩溃，整个身子开始颤抖，站的都有些不稳了，舒望赶忙搀扶着她，看她这样子，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。
她声音颤抖，“没有别的办法了吗？”
主治医生皱着眉头，沉声道:“大概率撑不到明年春天了。”
短短几个字眼，就已经判了奶奶的死刑。
“等老人醒了，问问她的意见，这种情况下，老人一般都是想回家的。”
人到了这种生死关头，除了家，哪里都不想去，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屋子，亲近的人，才会走的安心。
第二天下午，奶奶已经醒了，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艰难直起身，开口第一句话:“小舒，汐汐，在这里住一天要多少钱？”
“汐汐，奶奶不想在这里住，这里的味道不好闻，咱们回家好不好？”
“奶奶你说什么傻话呢，咱们有病就看病，病好了就出院，出了院就回家了，这次我不走了，再也不走了，一直待在家陪你……”
话虽然是这么说，老太太还是不停地碎碎念叨着想回家，最终协商了一天之后，终于还是下了决定。
病房主任说，去缴费处缴纳一下这几天住院和治疗的费用，办个出院手续就能走了。
颜君汐听后，撑起憔悴的身躯，刚站起来，舒望便把她按了回去，斩钉截铁道:“我去，你在这里陪奶奶。”
可舒望哪经历过这种事，他甚至长这么大都没有自己一个人来医院看过病，挂过号。
一个傻小子，第一次来这种大医院，走一路问一路，又是缴费又是办手续，跑错了好几个窗口，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，心里面却总想着颜姑娘，又跑到医院路边上，买了一些吃的热食。
兜兜转转回到病房内，颜君汐已经趴在床边沉沉地睡去，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，见对方醒来后，才轻声说:“汐姐，一天一夜了，吃些东西吧，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。”
颜君汐看着他手中的东西，木讷地点了点头，病房外面，二人坐在一起。
颜君汐拿着手中的玉米，半天只咬了一口，一想到奶奶这几天半夜时不时胃疼疼醒，抱着她，满脸泪水，嘴里不停哀嚎，每次都要靠止疼药剂和镇定剂才能入睡。
她浑身颤抖，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，难受的喘不过来气，整个人都倒在舒望怀里，不敢哭的太大声，怕病房里的人听到。
出院这天，小老太太显得特别高兴，嘴上不停地抱怨:“早就说了出院出院，你们这俩孩子也不听，多住两天几百块钱没了，攒着给你们结婚用不好吗，奶奶要卖多少菜才能把这钱挣回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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