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明被娘家里称半等残废，说的就是她矮。
现在两个儿媳都矮，阿妈不嫌弃？
安明正在神游之际，那个神奇的老六已经把包里的东西底朝天全倒出来翻个个，还表情惊讶的看着安明，“阿姐，你就带这些？”
安明此时很不好意思， 这次回来的匆忙确实没带礼物给娘家人，“是啊。我-没带…”
但是在医院里她给了5000块钱医药费，正寻思这个事情能不能说给这个不识趣的老六听，也好挽回一点做长姐的面子，大阿弟阿诚进来，继续翻看她的黑色双肩包，“姐，你回来啥也没带？”
晕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，这做事的风格还真是独特。
安明心说，你这俩老六，我这还抱着孩子千里迢迢回来，能背一个包就不错了，还要带啥回来！
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，但是有点感觉这个阿弟两口子缺心眼缺到一块去了，可是又奇怪另一个老六是怎么讨好老阿妈硬留下来的？
不过最主要的是，安明紧绷的心情是真的放松了，在缺心眼的弟媳妇这更不用藏着掖着了，凡事直来直去挺好，不心累。
他们房子隔壁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房子，安明好奇，想去看看，“隔壁的是谁家？”
正在研究安明包包的两口子，连包的夹层也不放过，听到安明问起，“那是阿方家。”
阿方是小阿弟。
“他们有两处房子？”
两口子还在掏夹层里的糖，安明在来的时候换零钱，在北市江附近的小店里买了几颗软糖。
两口子掏出来拿在手上新奇的不得了。
安明看他们掏的认真，看得的也过瘾，也不再说话，抱着女儿往外走，既然是阿方的房子，里面一定住着阿爸。
想到隔壁院子现在只有阿爸一个人，有点想去看望一下，又不敢去。
这么多年阿爸带给她的噩梦一直不断。
当年离开家的时候，老头还能走路，过去十来年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。
安明抱着女儿，在门外鼓足勇气来到阿爸面前，他现在只能坐在一个木制的太师椅上，两眼空洞，不敢看安明，“阿爸，我是安明，这个是你外孙女，你要抱一下吗？”
这些话是客套话，但也是安明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，面前的老头不敢看她，她同样不敢正视这个老头。
老男人突然站起来，前后摇摇晃晃的走向一个单杠，眼看就要摔倒，安明想去扶，却不敢迈腿，还好那老头在最后一刻抓住单杠，然后开始练习走路，关于阿妈的事情，没有人告诉他，大家谁也不敢说出来。
好多年前，阿姐还在世的时候，阿爸生病了，医生说阿爸是自找的，喝酒赌博两样常年不离手。
那个时候安明还在读书，他清醒的时候会哭着求安明他们，“好好读书，将来不要像你们老爹这样没出息！”
安明看着老爹鳄鱼的眼泪，开始恨他，“为什么知道自己没有出息，还不好好过日子，还要去赌，还要去喝那马尿！”
阿爸祖上是地主，土改之后他爷爷因为娶姨太太被拉去游街，从小锦衣玉食，现在披着马草被五花大绑，自觉愧对祖宗十八代当晚拿根草绳上吊去了。
地主是一了百了，可是留下的地主后代呢？
阿爸从小学习优异，奈何因为祖上的关系，小高毕业之后，不能再上学。
当时村子里要求推荐两位学习好的孩子上高中，本来老师内定是他，但是不幸被刷下来，从那之后，他开始恨爷爷奶奶，恨自己祖宗。
但是这种恨有什么用，只会让他郁郁寡欢，不得志还是不得志，这种消极所换来的只会是妻子儿女跟着一起受苦。
现在好了，所有的一切都受制残疾的身体，不能离开方寸的小院半步，整日与狗为伴。
“回来了！”
阿爸语音含糊不清，安明勉强能听懂，“阿爸，我回来看你了。”
多年后相见父女间的隔阂还在，安明不愿意在父亲面前多待一会，因为她害怕，但是具体害怕什么，又说不清道不明。
只记得自己每每有这种怕的情绪时，都会做一个噩梦，梦还是那个未拆之前的老院子，父母双方面无表情的各坐一边，中间的八仙桌被擦的很亮还摆着供品，两边案上的红烛点得很旺，照的屋内通红一片，她吓得不敢进家门，但是她又没有家可去。
这些年这个噩梦一直伴随着她，当房子要拆迁时，她打回去电话告诉阿弟关于老院子的一个秘密。
这个院子在建的时候，里面有一个姨太太的孤坟，爷爷当时劝阿爸举行一个仪式把坟好好移走，但是阿爸没有听，直接拿铁锹把坟给平了。
有一年夏天，安明一个在院子里，半夜起来她去小便，发现灯光所及之处一片白光，白光里一个穿着蓝布对襟长衫的老太在梳头，安明想喊人过来看一下，扭头的瞬间，白光落幕，院子恢复原本的宁静。
那老太所在之处就是阿爸平坟的地方。
那个时候院子要拆了，安明突然变得不安，回电给阿方，“去给她烧个纸钱吧！”
再后来小阿弟又来电说，“阿姐，我们那个小院挖出一个巨大是蛇洞！里面好多好多冬眠的蛇。“
“因为我家之前院子有个坟头，每年夏天都会好多蛇过来，你们千万不要动它们，万一惊动了老蛇仙就不好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安明特别的迷信，也许源于对那人小院的害怕。
现在再看到阿爸，她也怕，其实不是怕那个小院，是对阿爸的怕，为什么那么怕阿爸，自己也不明所以。
这个时候大弟媳过来，“阿姐，吃饭了。”
大弟媳端来一碗面过来，“这个是送给阿爸的。”
“阿爸都是你照顾？”
“阿妈在的时候，我和阿妈一起照顾。”安明突然意识到大弟媳再说下去就要说漏嘴了，及时打断她的话，“我们去你那儿吃。”
然后她抱着女儿回到他们的小院，一股饭香味，大弟媳做饭确实好吃，老家人特别爱吃面食，这个面做的不错，安明把一大碗都干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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